第33章(2 / 2)

探春与湘云方慢慢止住,三人又与宝钗说了一会儿话,探春知水雯心善且没有心计,便寻了个借口,单独与宝钗说话。

水雯不疑有他,只道她表姐妹俩说一些家里的事情,於是领着湘云,先出了屋。

探春拿来靠枕,让宝钗枕着,见她这个模样,心中越发难受起来,话刚开口,眼泪又落了下来,哽咽道:「你在家里,何曾受过这样的苦?」

宝钗道:「宫中自然是不同家里的。」

探春试探问道:「宝姐姐,你...你以后,还回家吗?」

宝钗想起家中慈母长兄,又想到方才梦中的父亲,只怕余生再不得相见,眼圈一红,没有出声。

探春又道:「宝姐姐,你我皆是一类人。若我们为男子,出去立一番事业,自然有我们的生路。偏偏托成女子,家中又没有可以立业的男子,少不得要吃这些苦头了。」

「宝姐姐,你是最通透明白的人了,你半生为家族所累,何曾为自己真正打算过?前朝后宫,相辅相成...」

「别说了。」

宝钗扭过去脸,凄然道:「生而为人,我又有什么法子?」

探春眼中一亮,忙用帕子抆去眼泪,道:「若是有法子呢?你出不出这深宫?」

说着取出簪子,递给宝钗。

宝钗见了簪子,脸上变了颜色。

那支簪子她曾见过几次,戴在水汷发间,最后一次见这簪子,是那日水汷与她换伞。

少年明亮的眼中满是清澈的感伤,带着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,再联想今日水雯携探春来看她,再怎么愚钝的人也猜了出来。

一时间又急又气又羞,把簪子丢在一旁,面有薄怒:「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!」

探春到底是第一次做这种事,捡起簪子,脸上微红,斟酌着用词,道:「那日太妃收义女,唯独没有收你,我以为,你能明白的。」

「谁料家里又把你送入宫,太妃的一腔打算落了空。」

宝钗虽在病中,思维却极是清晰,道:「你莫要哄我。」

莫说是她,纵然探春为嫡出,也是不够资格做王爷正妻的。

甄家二姑娘之所以能定给北静王,除了家族昌盛之外,还有个颇为受宠的甄太妃做姑姑,她父亲早逝,母亲软弱,长兄又纨袴,如何比得了甄家二姑娘?

「你先莫要动气。」

探春道:「如今我在王府帮太妃理事,这些时日,我留心观察,王爷是个极有主意的人,太妃是做不得他的主意的,况太妃又十分喜欢你的性情。」

探春将好话说了一箩筐,宝钗耐着性子听完,但仍是不收簪子,探春无法,只得嘱咐她好生将养,早日恢复。

水汷送了众人进大明宫,方想起寻秦远,道:「宁国府来王府求名医,这事你知道不?」

秦远面色灰败,道:「知道。」

水汷见他脸色如此,便知病的何人,皱眉道:「既然知道,府上徐大夫也一同来了京城,何不领了他过去?」

秦远颓废一笑,高大的身躯松弛下来,道:「治得了病,治不了命,早日走了,对她来讲,也是一种解脱。」

水汷怒道:「这是什么话?」

「你不过去,我亲自过去!」

转身让人请了徐大夫,乘了轿子,去往宁国府。

不过分别几日,贾珍已没了上次水汷见他时的舍我其谁的倜傥风流,佝偻着身子,整个人像老了十岁一般,眉眼里尽是自责与愧疚,听水汷带了名医过来,连忙请进内室。

水汷见他如丢了魂魄一般,再联想那些风言风语,心里只好哀叹孽缘。

徐大夫被贾蓉带进了内室。

水汷与贾珍在外厅坐着喝茶。

秦可卿病着,贾珍哪里有什么心思喝茶?心若油煎,桃花眼止不住往屋里瞄,过了一会儿,见徐大夫仍没出来,越发焦急,坐也坐不住了,站起身来,烦躁地走来走去。

过了好大一会儿,徐大夫终於出来,贾珍忙奔上前,抓着大夫衣袖,声音发颤:「可...」

话到一半又咽下,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一块浮木:「我儿媳如何了?你是王爷带过来的人,一定能救她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