淳安公主在狩猎场上受了极重的伤,再醒来时神智如幼童,太后看她可怜,让宫人在清思殿里收拾了屋子,留她住下。
宝钗作为公主伴读,自然也住在一起。
清思殿周围仅有羽林卫在巡视,水汷轻松躲过,猫着腰,来到后殿。
琉璃装饰着的窗户,在宫灯的映照下,隐约映着一个少女低头婀娜的轮廓。
水汷轻轻推动窗户,少女指尖翻飞,正聚精会神绣着东西。
窗户微开,一阵寒风吹来,宝钗打了一个冷颤,敛眉抬头,恰看到窗户外只露着两只眼睛的少年。
手中刺绣落地,银针掉在地上。
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一个男子声音:「什么人?!」
水汷眼珠转动,屋顶上传来细碎的脚踩琉璃瓦的声音,袖中利剑无声出鞘。
宝钗捡起刺绣,轻轻拍了拍,揽过一旁睡得香甜的小猫,拧了一把,幼猫吃痛,发出一声呜咽,宝钗打开窗户,示意水汷进来,淡淡回道:「给太后绣的道德经被猫抓了。」
水汷轻手轻脚钻进屋里,宝钗指了个地方,水汷躲了进去。
怀里抱着猫,拿着它的爪子,在绣品上轻轻一划,刚做完这一切,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绕过屏风,来到宝钗屋里。
宝钗放了猫,取来一套粉定象牙白的茶具,冲上新茶,端给左立。
左立接了茶,一手翻看着宝钗绣的道德经。
簪花小楷,饰以金线,绣的十分工整,可惜被留了一个爪痕,一腔玲珑心思,说不得又要重绣了。
宝钗道:「猫是前日抱来给公主取乐的。」
左立点头,目光缓缓扫过屋子。
若是寻常侍卫,这般放肆打量公主伴读闺房,只怕早就被拖下去打死了。
左立有皇命在身,为狩猎场公主受伤一事而来,莫说是公主伴读,公主的房间他都出入过无数次了。
屋内并无异样,左立也不愿多呆,转身回了公主屋内。
白日里可以装疯卖傻,但是梦里,往往会将人出卖。
左立在公主房间守了三夜,为的就是夜半无人时梦中呓语。
宝钗送左立出去,轻轻关上门,自顾自地斟茶,过了好一会儿,方将水汷叫出来。
水汷扯下围在脸上的黑布,眼里满是欣喜,还未开口说话,宝钗指了指屋外,水汷心下明了,嘴唇微动。
宝钗从他的口型中辨出来他说的何话,食指蘸了左立没有喝的茶水,在桌上写道:眼睛。
水汷喜出望外,原本还以为她认不出自己,利剑已经出鞘了,没曾想她竟帮了自己,高兴的如同孩子一般,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线。
左立仍在隔壁,他也不敢放肆,学着宝钗模样,指尖蘸水,写道:我很开心。
宝钗微微皱眉,扫过他的胸口,写道:你的伤如何了?
水汷摇摇头,拿拳轻轻锤了一下,示意无碍。
颇为孩子气的动作惹得宝钗团扇轻笑。
宫灯下,她的眸子清亮如水,睫毛微颤,犹如三月牡丹刹那间盛开。
芍药妖无格,芙蕖净少情,原来绝代只西子,众芳惟牡丹。
水汷大脑一片空白。
宏图大业,筹谋算计,那些旁徨心忧的情绪突然间得到了安抚。
心跳骤然加速,某种东西在心底蠕动起来,生根发芽,让他为之颤栗。
又如同喝了一杯香醇的美酒,沉醉不知归路。
过了好久,水汷方回神,对面宝钗不施粉黛,微晕红潮一线,颜色如朝霞映雪。
水汷自知唐突,不敢再看。
低下头,瞧见她水葱似的指头也染上了几分红晕,蘸水写字,字迹风骨如旧,却没了刚才行云流水:你帮帮公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