探春一怔,泪眼朦胧,抬头看着宝钗。
宝钗嫩脸微红,取来书信,塞到探春手里,小声道:「若不是因为你,我才不做这「红娘」。」
「快打开看看,上面写了什么。」
探春顾不得抆脸上泪花,连忙打开书信,细细翻阅。
看了一会儿,忽然破涕而笑,道:「吓死我了,我还以为...」
宝钗点了一下探春额头,笑道:「还以为什么?」
探春俊脸飞红,佯怒道:「宝姐姐,你离家不过几日,怎地越发不稳重了?」
搂着宝钗的腰,将头埋在她的胸口,道:「宝姐姐,真是太感谢你了。」
宝钗拍着她的背,轻声道:「你我是什么情分?莫拿谢字来羞人了。」
想了想,宝钗又道:「天家水深,他们这般做,想是也有他们的苦衷,你莫要将此事宣扬出去,坏了他们的打算。」
探春一笑,脸上尚挂着几滴泪珠,道:「宝姐姐把我当成什么人了?我是那般不知轻重吗?」
宝钗拧了一下探春的小脸,又与她说了一会儿话,方回梨香园。
京都远比金陵冬季寒冷。
出了暖烘烘的屋子,呵气成霜,外面的楼台亭阁,假山花木,皆披上了一层新装。
这种季节,宝钗越发离不了冷香丸。
好在当年薛蟠做的丸子足够多,够她吃个几年。
辞别了探春,宝钗又去黛玉那坐了一会儿。
荣国府上不曾传出「金玉良缘」,宝钗待人又一向宽厚,年久日深,黛玉自然念着她的好。
黛玉见这种天气,宝钗仍不忘来看她,黛玉心下欢喜,让丫鬟去沏了滚滚的热茶,捧来给宝钗。
宝钗博学多才,与黛玉也能说到一块,二人越聊越投机,眼见着天色渐晚,宝钗才起身离去。
黛玉披着衣服,要去送她。
宝钗知她素来体弱,留她在屋里,说明日再过来陪她。
黛玉恋恋不舍,目送宝钗离去。
回了梨香园,并不见薛蟠,知他又与人出去取乐,宝钗眉头微皱,叫来香菱,细细嘱咐她要时常劝着点薛蟠。
宝钗去了宫里,薛母抵不过薛蟠痴缠,这才把香菱开了脸,给薛蟠做了房里人。
香菱心中感激宝钗待她的好,虽知薛蟠并不听自己的劝,但也连连点头,一一应下。
自己家的兄长是什么性子,宝钗比谁都清楚,看看一旁的香菱,知道让她劝解,也是难为她了,但除她之外,旁人说的话,薛蟠更是听不进去。薛蟠新得香菱,自然喜得跟什么似的,她的话,薛蟠目前尚能听上几句,只怕时间久了,薛蟠喜新厌旧的性子上来了,又把香菱丢在一边。宝钗低声轻叹。
冬季风寒雪重,宝钗走了一圈,难免受了一些凉气。
回到屋中,宝钗便觉胸口有些闷,止不住低咳,叫莺儿取出冷香丸,又让厨房准备黄柏煎汤。
小丫头捧来黄柏汤,宝钗就着冷香丸饮下。
过了一会儿,宝钗面色渐缓,方觉咳嗽渐渐止住。
桌上道德经绣了一半,黑字金线绕成一团。
宝钗穿针引线,刚绣几个字,余光撇到紧闭的窗户。
黛玉与宝玉之事,宝钗年长几岁,自然看的清楚。
岁月无双,竹马情长,原就是最美好不过的感情。
几夜不曾睡好,神智也有些不清,但到底是失礼了,怎能拿他二人去打趣水汷?
眸子里的神采一暗,银针刺在指尖。
白的手,红的血,金晃晃的线。
宝钗无心再绣,拿帕子抆去血迹,将绣品放在一边。
昨夜她摆了脸色,将水汷关在窗外,水汷身份贵重,金奴玉婢养出来的王爷,估计没有吃过这般的不是。水汷吃了不是,想是以后也不会再来找她。
这样也好,夜夜来寻她,也太不成个体统。
这样想着,身子却忍不住往窗户处走。
打开窗户,一眼却瞧见了蹲在落满雪的花草下、遮掩着身子的水汷。
水汷见她开窗,忙站起身过来,不想蹲的久了,摔了个大马趴。
水汷也不顾沾了满身的雪,爬起来跑到窗下,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,剑眉星目的神采不再,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