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6章(2 / 2)

她声音大,善桐唯恐抢了郑氏的风光,忙以别话岔开,可即使如此,族人看她的眼色也比从前要更不同了:人皆如此,现在含沁得意,她在老家也有面子。所谓富贵需还乡,便是这个道理了。

新婚头三天,桂含春是不需要当值的,善桐无事也不过去新房找郑氏说话,等行完了回门礼。郑家二少爷要回去了,她也要动身回村子里探老太太,顺带着回去过五月节。郑氏还依依不舍的,「这才能和你说说话,你就又要走了。」

善桐知道她是要管家了心里有点发虚,忙宽慰了一番,又道,「有什么不会的,就只管问婶婶,她心里最疼的可就是你了。两头千万别生分了!」

见郑氏若有所悟,她也就不多说了。出门上车到巡抚府去,因连王氏、善榴、善桃、善樱都一道回去,一大家子浩浩荡荡的全在巡抚府集合,光是相连的车马,都有一里多长,路人看了都道,「这必定是杨家、桂家人出来了。」

善桐许久没回家里,纵是酷暑天气,在车内也待得兴致盎然,时不时还把手伸出去撩撩风,又看看窗外一望无际的绿茵田野,同远处那起伏不定黛色的青山。真觉得自从上京后,心底积蓄的阴沉、忧郁,简直为之一爽。连善榴说了她几次,「多大的人了,还和个七八岁的闺女似的?」善桐都不以为意,要不是毕竟是回娘家,她简直想寻一匹马来,就骑着回村子里了。

两姐妹难得相聚,不免说些别后情况。善榴还责怪善桐,「当时贴你一点嫁妆,倒好像是借出去高利贷,现在年年都拿利息。你姐夫收得都不好意思了,我心里也觉得不安得很。要不拿,又觉得辜负了你的心意。」

大家庭里的小夫妻,遇到最大的困难就是自己难以攒下私房钱来。尤其善榴顶上婆婆是个继室,两边又分离两地,很多事情都要格外小心。倒不比善桐自由自在的,手里活钱也丰厚,她满不在乎地道。「一年也就是一两千银子,大姐和我瞎气什么?善樱出嫁,我私底下也贴了她些。难道大姐还比不过她?」

「善樱的这门亲事,倒是结得好。」善榴若有所思。「妹夫和楠哥走得很近,楠哥在他们县里开了几间新商号呢……妹夫也疼她,我听爹的意思,觉得妹夫人也是有才华的,往上提一提,将来成就,应当是不止於七品。」

「这就是闷声发财,傻人有傻福了。」善桐也感慨,「梧哥从小聪明外露,现在看着前途远大,其实心里也是个苦瓤子。」

二姨娘的事,的确是二房唯一的一根刺。走到这一步,是是非非几乎已经无人在意了。善榴态度很明显:以梧哥能耐,以后就不能一飞冲天,要压住榆哥还是绰绰有余的。越是这样,心里就越不能有埋怨。有些事情,仅仅是猜测,那也就罢了,一旦有了真凭实据,很多事那就不一样了。最坏的可能还不是马上翻脸,亲人变仇人,而是隐忍数十年,等二老爷过世了,他再来从容收拾王氏和榆哥。「就为了梧哥好,也不能让她胡说八道。」

做过主母的人,不精也得精,心肠不硬也得硬。善桐对母亲和姐姐的决定不置可否,却不肯帮着下药,「我去同祖母说,那可以。可要我亲自去下药,这个做不到。」

也是因此,王氏和善榴才要跟着一道回村里去。王氏还有些不大高兴,今天见了女儿,眉眼间都还是淡淡的。现在善桐自己提起梧哥来,善榴就借机道。「你也别生娘的气,娘也是无奈。她这一辈子,真是就毁在榆哥的病上了。当年走了这一步,现在要不能当断则断,以后下场就更难堪了。」

这是在为王氏分辨,也是在为自己分辨。善桐叹了口气,轻声说,「我没怪你,你说得对,这事该有个尾巴了。纠缠了十多年,家闹得都不像个家了。榆哥常年在外,梧哥心里滴着苦水,楠哥——现在都不算是家里的人了。早知道,当时一帖药下去,梧哥就抱在身边养,大家都干净。又何必走到这一步,难看成什么样了,结局却根本还是一帖药。」

善榴深以为然,却不便多说什么,她多少带了些开玩笑的意思,「进了京,你长本事了。从前可不是这样说的——这要是含沁身边多了人,你也就一帖药下去?」

「我才不呢。」善桐想到於翘,不禁微微一笑,摇了摇头,「到时候我也跑,抱着大妞妞跑到塞外去。找个男人再嫁了,桂含沁是谁,我才不认识。」

善榴哈哈大笑,「这个三妞妞!当了娘的人了,行事还是这样激烈!真是到了京里都改不了!」

正说着,一行人进了村子,因巷子狭小,走不得大车,到了巷子口,众人都下车步行。善桐离家一年多,越走越高兴,差些就要抢在母亲头里——却是才走了半条巷子,远远地就看见祖母竟亲自站在门口,焦急地向彼方张望。她的眼圈一下湿了,几步就抢在前头,乳燕投林一般奔到老太太跟前,叫到,「祖母,我回来啦!」

老太太一把扳住善桐肩头,眼底也是亮晶晶的,仔仔细细将她看了几看,这才欣慰地道,「——没瘦!怎么,大妞妞没跟着回来?」

一边说,一边众人也都上来笑着行礼。大太太也推门出来,用眼神和善桃打了个招呼,才向善桐道,「知道你要回来,一大早就等着了。才进了村子,就出来候着。你这一上京,老太太的心都给你带走了半个。」

善桐靠在祖母身边,甜甜地笑了,在这一年多以来,她说过无数次『娘娘疼我』『堂姐疼我』『堂伯母疼我』『婶婶疼我』,可只有现在,这句,「祖母疼我」说出来,心里才真正是回着浓得化不开的暖意。

只是说完这句话时,望见王氏眼中复杂神色,这暖意又不免褪色少许:想到来这里的任务,久别重逢后的喜悦,便没那么浓厚了。

老太太似乎一无所知,对善桐嘘寒问暖一番,善榴因为也算远嫁,也得了许多问候,却肯定及不上她对善桐的关注了。得知含沁在皇上跟前很是当红,她高兴得满面红光,「好、好,最近真是喜事连连。孙女婿有喜事,孙子也有喜事——你从京里过来,可知道殿试名次没有?今年殿试拖得也晚!」

正说着,又提起二姨娘的事,「这几天和常人一样,没什么不妥了。也是喜事,你们也有几年没见了吧?」

便命张姑姑,「把她带出来拜见主母吧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