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天光停下脚步,对飞英道:「既然你这么惦记凡间,我问你,难道凡间就是人皆平等吗?君君、臣臣、父父、子子,何解?」
飞英楞住了。
「爲什么凡间会有君臣父子,修真界就爲什么会有尊卑有序。」慕天光淡淡道,「你好好想想。」
***
雁洲的客船像是人生,每个渡口都会停一停,有人下船,有人上船,而旅行的意义或许就在於此,可以阅览不同的风光,也可以邂逅不同的人。
小的渡口只停一刻钟,可以上岸买些吃食,大的渡口停留半天,可以进城去逛一逛。
殷渺渺要是看到了感兴趣的东西,就会出钱买上一些。靠水吃水,水边的河鲜价格极贱,什么清灼河虾、酱爆螺蛳、烤蛤蜊,满满一盒才10块灵石,佐以黄酒,滋味极美。
有个胡子拉碴的散修闻见酒味,便道:「道友,我这儿有三阶的鹿肉干,与你换些酒可好?」
殷渺渺把手边的黄酒掷过去:「十年修得同船渡,送你了。」
「道友豪爽。」散修接过酒瓶,忙不迭喝了口,又道,「我也不占你便宜,你们几个是从师门出来历练的吧?」
殷渺渺道:「是啊,有何见教?」
「见教不敢当,若是你们想找什么地方历练,我倒是可以给点经验。」散修抹了抹嘴。
殷渺渺笑了笑:「我们师兄妹刚下山不久,对外面的事不大了解,道友若是愿意,不如说几件稀罕的新鲜事儿给我们听听?」
散修料想他们许是早有历练之地,倒也不足爲奇,想了想道:「那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吧。」顿了顿,问,「你知道柳叶城吗?」
「当然知道,柳叶城怎么了?」
「几十年前,柳叶城还是个闭关修炼的好地方,山清水秀,灵气充沛,后来突然有一天,整个城的灵气都没了,城外的草木枯了一片,冲霄宗说是灵脉被人破坏……」散修说着,别有深意地笑了起来,「我可不这么看。」
「莫非这事别有隐情不成?」
散修道:「是什么隐情我不好说,但是柳叶城这事儿吧,我曾见过。」
这下殷渺渺是真的意外了,特别上道地又丢了瓶酒过去:「怎么说?」
散修是个豪爽的性子,也不故意吊人胃口,把昔年的一件往事说来:
「那时我才炼气圆满,想找个灵气充沛的地方闭关筑基,照理说去柳叶城这种地方挺好,但我们散修嘛,穷,掏不出这个灵石,只能另外找地方。后来我有个朋友,和我说在涟洲有个山洞,底下似乎和灵脉相通,会有灵气冒出来。和柳叶城的洞府不能比,对我们这种散修来说是尽够了。
「我问清楚了具体的地方,就打算过去看看,要是合适就闭关筑基。谁知道兴冲冲地去,到了地方完全不是想的那样——我刚到山脚下就发现草木全都发黄干枯,别说妖兽,野兽都看不见,我记起朋友说山脚下有个凡人村子,就想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。
「你猜怎么着?」
殷渺渺心中一沉,脸上却故作不知:「猜不着。」
散修猛灌了口酒,抹抹嘴:「村子里的人一个都不见了。」
「什么叫一个人都不见了?」
散修外表粗枝大叶,心思却意外得细腻,只听他道:「就好像人在一瞬间蒸发了,灶台上还烧着饭,都糊了,后院里的盆里还有没洗完的衣服,什么家当都没有带走,不是蒸发是什么?」
殷渺渺问:「家禽呢?」
「家禽也一只不存。」散修道,「猪圈塌了一半,但里头空荡荡的,地上有糠,鶏鸭影子都没有,你说吓不吓人?」
殷渺渺点头:「听着就渗人,然后呢?」
散修道:「我知道事情有异,但哪敢进山,赶紧跑了。」顿了顿,又道,「十几年后,我筑了基,恰巧碰见了朋友,他听我说起这事很是好奇,就说要再去看看。我想着今非昔比,看看也无妨,便与他一道去了。」
「这次如何?」
「村子愈发破败了,不过地上长了杂草,也有鸟兽虫鱼,我们俩上了山,山里没有任何异常,但那个本来有灵气的山洞塌了。」
说到这里,散修才第一次对柳叶城的事做出了评价:「我觉得这事儿和柳叶城的情况很像,蹊跷得很,没事儿总爱瞎捉摸,道友你说呢?」
殷渺渺笑了笑:「我未曾听闻柳叶城有什么人消失。」
「呵。」散修压低声音,「我之前去了趟柳叶城,虽然人烟稀少,好歹是重新住人了,不过……原本城里鼎鼎有名的段家不见了,再没人听说过他们的消息。」
殷渺渺想了想,道:「这不奇怪,柳叶城出了这么大纰漏,段家责无旁贷,许是被发落了也说不定。」
散修咕哝道:「老大一个家族,哪可能全被发落。」
殷渺渺附和道:「道友的想法也有道理,说起来,那个山洞是在什么地方?」
山洞早已崩塌,散修自然不介意告诉她,只是大有深意地问:「你是不是想去看看?」
「若是路过,指不定去瞧瞧。」
殷渺渺说着,心里已经决定到了涟洲后走这一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