莺儿又掌了几盏宫灯,放在案边,好让宝钗看的更清楚些。
宝钗翻阅着奏折,按照折子内容的轻重缓急,分作几列。
最紧急的,放在檀木托板上,到了夜里,等水汷回来之后,哄着他赶紧批了,派发下去。
鸡毛蒜皮琐碎事的折子,放在一起,让小太监交给阁老们。
水汷还朝干政,下面重臣人心惶惶,原本应他们拿主意的事情,也都尽数递了上来。
猛一想,觉着他们是谨慎避嫌,若是细细思索一番,便品出了其中的不寻常。
若这等小事还要水汷去关注,那要这满朝文武做什么?
这种折子,压个几日,让水汷略微批上几个字,仍还给他们,由着他们去裁度。
一来安抚人心:水汷虽然干政,但与前朝制度仍是一样,大家无需多心。
二来也是告诉他们,水汷虽然是边陲小城整日里与蛮夷作战的王爷,但不是草莽之人,也略识几个字,通些史书,并不是朝政里的门外汉,让他们收了轻视之心。
对於那种阿谀奉承的折子,便留中不发,再记下上书人的名字,以作他用。
悬而不决,由着写折子的人去猜度水汷的心思,是满意还是不满意?
若是满意,他当如何做?
若是不满意,又当如何做?
心思活络之人,如此这般琢磨个几日,便会在其他地方下功夫了。
等水汷再度启用这种人时,反倒会比他们奉承时期更好用一些。
水汷走时说不用给他留饭,晚上的饭便只有宝钗一个人吃,莺儿传了她平日里爱吃的菜,宫女们走到殿门口,文杏便接了过去,并不让她们进殿。
莺儿布菜,文杏添箸,宝钗略吃了几口,便摇头不再吃,净手之后,扔去瞧那小山似的折子。
文杏见了,忍不住想要劝上几句,连日里只吃这些饭菜,身体如何撑得下去?
莺儿却拉了拉文杏的衣袖,示意她不要说话。
收拾了饭菜,莺儿拉着文杏出了大殿。
宫里的火龙早早的便烧起来了,屋里温暖如春,屋外却是一片肃杀景象。
水汷不喜千娇百艳的花儿,宫人们便投其所好,撤去了各式各样的花枝,换成了终年长绿的枝子。
原本绿茸茸的也算好看,可惜新下了一场大雪,将那绿色压得一点也不胜,整个大明宫,唯有梅园还保留着一处梅花,其他各殿,再无养在温室开的明媚的花了,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叶与被皑皑白雪压制的青松。
正值荳蔻的年龄,穿着娇嫩的颜色,倒也十分的相映。
将饭菜交给殿外的宫女,莺儿捧着暖炉,道:「你去请昭王妃过来。」
文杏还在为刚才莺儿不让她说话的事情怄着气,不满地嘟囔道:「这种小事,还需要你巴巴地拉我出来说吗?」
宫里的人皆知水汷爱极了宝钗,水汷还朝之后,自然是极力巴结宝钗,可惜宝钗性子持重内敛,对於众人的奉承,听听笑笑也就罢了,并不放在心上。
众人见宝钗这条路走不通,便把主意打在了跟在她身边伺候的人身上。
莺儿如今年龄渐长,又耳需目染跟在宝钗身边做事,心中虽然欢喜别人的示好,但分寸却掌握的极好,因而也并未出过什么差错。
文杏虽然也跟了宝钗多年,但到底年龄太小,心性未定,见此烈火烹油的场景,不免有些得意,虽有宝钗与莺儿在一旁提点,不至於犯下大错,但也办了几宗糊涂事。
好在事情并不算大,众人碍於宝钗的面子,明面上虽并不责罚於她,但暗地里不免有些微词。事情传到南安太妃耳朵里,南安太妃心里不免有些不舒服,宝钗知道了,亲自去南安太妃那里侍奉了几日,方堵住了悠悠众口。
自此之后,文杏的性子渐渐收敛,虽言语如以往活泼,但行事到底稳重了起来。
莺儿道:「我的好妹妹,你就去吧。」
文杏眼珠子一转,道:「要我说,请昭王妃,倒不如请——」
手指往东宫虚指一下,压低了声音,文杏道:「虽姑娘与昭王妃关系更好些,但政事毕竟不同往常,昭王妃毕竟嫁给了昭王爷,昭王爷虽然与王爷同出一父,可皇权之中无父子...」
「...但那位,新帝可是去了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