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3章(1 / 2)

☆、团扇

莺儿听了,豁然开朗,怪不得文杏小错不断,姑娘仍对她颇为看重,文杏思索起事情来,确实要比自己周到些。

莺儿自然是知道文杏所指的那位是谁,宝钗真正的表亲,荣国府的嫡出大小姐,被废了的新帝的贤德妃——贾元春。

新帝不仅去了,还是被元春亲自送走的。

都道一日夫妻百日恩,百日夫妻似海深,然而这夫妻情深,在家族利益面前,反而显得不堪一击。

元春的临阵反水,让新帝以往做的腌臢事浮出了水面,太上皇怒而废帝,而后南安王入主大明宫,总揽朝政。

说元春大义灭亲的有,说一代佞妃有负皇恩的有,她虽保住了荣国府,但此举到底毁誉参半,新帝所封的「贤德」牌子,算是彻底砸了。

莺儿也是极为通透之人,文杏的话在她脑子里过了一下,便十分的赞赏,忙推了她一把,道:「快去快回。」

文杏「哎」了一声,笑咪咪地去了。

新帝被废的诏书颁布下来时水汷正在练箭,左立声音毫无起伏地向他汇报着诏书上的内容。

汇报完了,便十分体贴地问上一句:「王爷是否去拜访新帝?」

「去。」

水汷冷笑,箭羽离手,正中靶心,道:「如何不去?!」

元春反水之后,新帝便被看押在太上皇所住的龙首殿的一处偏殿里,为了避嫌,水汷一次也不曾踏入偏殿,而这次踏入偏殿,便是要了结以往恩怨的,以祭冤死的万千军士的英灵,以及,他那英年早逝的父亲。

新帝一身亲王袍子,腰中束着一条通透的玉带,虽从皇帝的宝座跌落,但到底还留着天家的气派,只是他颧骨高耸,眼窝深陷,再无当年初见的矜贵模样。

到底做了这么多年的天子,身份下来了,面子却还下不来,他见水汷来了,也不上前去迎,更无摇尾乞怜的丧门之犬模样,只是端坐在轮椅上,专注地描画着放在膝上的一柄洒金团扇。

直到水汷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所有阳光,他才抬起头,上下打量水汷一眼,道:「你来了。」

殿里的人早被肃清,左立跟在水汷身后,递上了腰中的佩剑。

左立的剑,自然是及其锋利的,水汷甚至不需要用多大力气,便能了解了这个害死了他父亲的凶手。

水汷接了剑,道:「你应该庆幸,今天来的人是我。」

新帝笑了笑,脸上一派轻松,道:「我自然是庆幸的。」

然后目光便落在了水汷手里闪着寒光的剑刃上,眼中一暗,随即释然。

若来人是北静太妃,只怕会有数万种方法让他生不如死。

他害得她与太子生生相错,又害得北静王青年早丧,让她孕中守寡,见遍了人心的险恶,毁了她世界里所有多彩的颜色,余生只剩黑白,她如何不恨他?

水汷的剑很快,疼痛也只是一刹那,随即便陷入了漫无边际的疲惫。

前尘往事的碎片蜂拥而至,他原以为此生都铭记於心的那张凤目高挑的倾世容颜,彼时却模糊不清了,不断在他脑海重现的,却是那张带着三分哀伤的温润面孔。

不!应该不是这样。

新帝努力地回想着,却想起了初见时那个女子的粲然一笑,而到了后来,她低头抚琴时,苦涩悄悄爬满了她的眉梢。

前事如走马灯闪过,新帝终於闭上了眼,道:「朕...负了一个人。」

水汷道:「男儿马革裹尸还,方不堕从军之志,讽刺的是,他们都死在了你这个昏君的手里。」

水汷想起无数个葬身战场的热血男儿,他们家中或有父母要赡养,或有妻小要抚育,他们怀揣报国之志,踏上了一去永不会转的征程。

里面有他熟悉的,不熟悉的,南安王,北静王,永远地沉睡在那个被鲜血染红的大地上。

水汷的目光一点一点变冷,缓缓道:「你负了太多人。」

新帝手指摸到膝上的团扇,慢慢地握在手心,像是不甘心,可脸上的面容却又是十分安详,他低声呢喃:「不...我只负了她一人。」